琴棋书画,是文人雅士的爱好,而且彼此相通,好像是文化人的“一厅四室”,可以端着茶壶往来惬意踱步的。
具体说来,可能棋是偏房。书画和琴,都是文绉绉的,都是抒情的。棋就不一定。中国的先民发明了中国围棋,非常智慧,黑白两种颜色的云子,没有各自的领地,随便双方的棋手去占领自己的领地,当然有很多优雅的高手;但不同的是,还有很多凶悍的棋手。譬如韩国棋界的李世石,人称“不败少年”,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,他才不管你的棋形好看不好看,只要能赢就行。赢棋是硬道理。你下的棋形再好看,人家杀得你披发狂奔,遍地找牙,最后还来个大龙愤死,棋形又有什么用?有人说韩国人的棋,艺术含量不高。但说这话的人,往往也是底气不足的。人家艺术含量不高,你下得过吗?下不过,还在旁边逼逼逼不是很可笑吗?典型的酸葡萄理论嘛。围棋是不动声色中满盘杀机,战云笼罩。
中国象棋似乎好点,地盘小点,子儿都有自己的名称,象飞田,马跨日,老车横冲直闯,炮儿隔子打子,卫士围绕老帅四角乱挡,感觉是没有围棋那么艰深。但千古名局也很多,佳话不断,别看开局某方似乎很热闹,东奔西突一派横扫千军的架势,但对方残局功力深厚,也许只需一对连环马,就能实现大逆转,卧槽逼宫,四两拨千斤,让你乖乖就范,笑到了最后。
如本画情形,一个文弱少年,满面得意,盘面逼得一个膀粗腰圆的猛男困兽犹斗,却苦无良策,徒叹奈何。最好玩的还是棋局旁的两个老角色,一个一脸苦逼相地思索,另一个两眼瞪得溜圆,却也观棋不语。或者就是本无良策,语不出。
本画中的这两个老角色,似乎体格面相,更像北方人。苏州老者一般说来,体格要单薄些,面貌也线条柔和些,不及画中老者孔武彪悍。但苏州老角色爱围观的神态,在这里还是让人忍俊不禁地领略了。已经连说三次“老角色”这个词,依本人的理解,苏州的老者被冠以这个名号,至少还是有一半贬义的,主要是嘴巴“老”,硬,善辩,
不认输,能说出大串的道理。有一句话,用在这里尤其合适,叫做“莫欺少年穷,莫嫌老来丑”。苏州的老者会做老,虽然话多,有时摆摆老资格,但绝不轻慢孩子。就像学术之争一样,要发难,也要找名家和权威,与小辈争高低是意义不大的,赢了不值得喜,输了一世英名扫地。从时间趋势来看,小辈是终将要超越老辈的,所以,小的惹不起,不惹为上。
《增广贤文》中有句话:人情似纸张张薄,世事如棋局局新。对仗工整,后面一句好得可做这个对弈图的标题;但前一句不好,消极了,意思不如俗语中对这个对仗句所做的“改良版”,成了:人生万变皆有因,世事如棋局局新。这个“局局新”新得有道理,不是简单的因果报应,而是权衡抉择后的有得有失,丢小捡大,不计小得失而成就大收获的大智慧。
如此说来,棋这个“偏房”折射世态万象,经纬时空,也许在琴棋书画四兄弟中,艺术含量反而更高更深吧。
绘画/谢友苏配文/枸杞刘